2000

喜欢你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我偏偏喜欢找麻烦。

【邦良】再见


 -3
 超级兵踩着锵锵的步子陆续抵达,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拆水晶工作——破坏速度很稳定很可观。
 刘邦见着岌岌可危的敌方水晶,索性就丢下了手中的重剑。又是稳赢啊。
 他一扭头映入眼底的就是一场恶战后颇显狼狈的张良。以及眼下这人翘得乱糟糟的头发,残破不堪的衣衫。
 那头发有一撮实在翘得厉害,刘邦没忍住抬手去抚,却怎的也抚不平。
 张良任他的手在头上捣鼓了半天,倒是一直没躲闪,只是嗅到那手上带着的腥锈味时,鼻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直到见人悻悻收手,张良才苦笑着,带了些哄慰意思地开口,“君上莫要在意。自然卷,不仅您没有办法,某亦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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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刘邦并没接上张良的话茬,只是看了眼敌方越来越黯淡的水晶,道出了那句他等待了太久时机,而此刻终于可以提及的问句。
 “子房,我现在能吻你吗?”
 这话的语气少见的压抑又淡漠,没来由让人觉着没有希望的火苗可以从中悄悄蹿出来。就好像说话的人深知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偿如愿。
 果然没有如愿。未曾出现的火苗在水晶震耳的爆炸声里猝然熄灭,张良别说答复,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情况,一切已经结束了。
 所以一片鼎沸的嘈杂声中,刘邦那句“再见”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彻底淹没。
 而失去意识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逊毙了。老子堂堂皇帝死活亲不到人就算了,竟然再见都他妈没让他听到。”

-1
 刘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白发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刺得他刚睁开的眼睛不由得又闭上了。
 他能感受到他再次身居王者峡谷。于是刘邦欣慰地想,还好我有下次。
 他努力睁开眼适应光线,去看向那个身前的人。果然是张良。
 似是觉察到他投来的目光,张良也回过头把视线转向刘邦,但蓝澈澈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重逢抑或久别重逢的情绪。
 刘邦摸摸鼻子,心道果然又是这样。
 好在他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管他旁人怎么想,反正他是自己一个人。
 于是刘邦毫不犹豫上前两步,亲昵到过分地拍拍军师的肩膀,补上了先前在轰鸣里被震碎的那句话,“再见啊。”
 而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以及下意识僵住又不动声色退开一步的肢体语言上,他的心终究还是沉下了好几分。
 没来由忆及那个在水晶破碎的光辉里模糊的面孔,与面前这个人好似无差又好似有异。刘邦短暂地沉默了。
 复而,他哑着嗓子又轻声说了一次,“再见了。”

00
 刘邦其实也没他想象中那么讨厌从零开始的感觉。
 他只是咽了咽喉头,又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感到胸腔里沉甸甸的闷重缓解了些,便迈开脚去追那个已经出泉水不少距离的家伙了——那个如今不知晓一切的白发青年。
 只是几步的距离竟比他想象得长。气喘吁吁扯住人衣角的时候,刘邦忍不住庆幸地暗暗感叹。
 差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追不上了。摸了摸鼻子,他穷乐呵起来,没办法,谁叫自己腿比张良长。该追上的怎么也跑不脱。

01
 眼前这个似乎是友军的家伙看起来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甚至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尽管如此,张良面对这个可疑人物,还是保持着着自认为完美的教养与气度。
 侧身让自己的衣角从那人手里抽出后,他礼貌友好地一行拱手礼,“初次见面,鄙人姓张名……”
 “张良,字子房,行了行了,我知道。”刘邦无所谓地摆摆手,心情一时间竟舒畅了不少。
 如意料中见到张良的目瞪口呆,刘邦得意地翘了嘴角,为对方这番反应很是满意。
 “别问,以后你就都知道了。”
 然后他似乎是想到什么,一面看着张良仍显几分戒备的模样心道军师果然一如既往难应付,一面交叠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地补充。
 “对了,没卵用的礼节可以省省了,时代在进步啊。毕竟现在你在的这个世界,连皇帝都能随便被人吊着打——懂吗?”

02
 张良被不按套路出牌的刘邦惊到了,他显然不适应和这样脑电波清奇的人交流。
 ——但是,他张良对自己的双商一向很有信心,区区这种程度就屈服闭嘴放弃对话,开什么玩笑,像话吗?
 理所应当,他要调整自己的节奏,和脑子有问题的人使用同一波频的信号交流。
 “……多谢,良知了。敢问如何称呼足下?”
 第一步,掌握对方称呼。张良自信地觉得很快他就可以与新友军谈笑风生了。
 “爱叫啥叫啥,实在拿不定主意可以喊我主子。”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莫再拿良寻乐了。”
 “我很认真啊。”
 “……”
 “好的严肃点,主子搞得像我净整些不人道主义的压迫,弄什么落后的主奴制度——所以你不愿意的话,叫我老大吧。”
 张良这次省略号都懒得蹦了。他觉得自己也许太天真,和脑子不对劲的家伙谈笑风生?看来人要少做无法实现的梦。
 号称永不言弃的张良,就这样在执行“和智障拥有一样的脑电波频率”任务的第一阶段轻易选择了放弃。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张良都在对方每天变着戏法忽悠他喊出“主子”、“老大”的淤泥中,坚持不被浊染,一直保持着正直的“先生”这一称呼。

03
 直到他第一次想起了点什么。
 头次的记忆恢复实在效果不强,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只能依稀记得那个紫发的奇怪家伙一改老不正经的模样,在留县甚是用心且认真听他说着什么,威严得如同另一个人。
 他捂住砰砰直跳的心,不太能懂从梦里一直蔓延到此时此刻的兴奋与欣喜。那情绪源于被在意的人赏识的满足感,而这些情绪点燃的无疑是一腔无以言表的期待,与迫切的追随欲。
 张良无言地坐在床上,午夜的凉风吹得他头脑很清醒。他努力想知道更多,却无从知晓更多。
 两个喷嚏后,他终于裹紧被子重新摔进了床褥里。既然想不出所以然,那就明天早些起来,去问个明白吧。

04
 而张良未曾料到第二天别说早起了,他压根都不能算自然醒。扎营的草丛很不走运被敌军发现,于是对方的控制立刻先发制人给了他眩晕。
 若不是刘邦危急关头给他交了个大招,指不定他已经丢了小命回泉水了。
 从负状态解除的张良刚想道谢,迎面就撞上刘邦双眉紧蹙的脸,接着他什么也来不及说,劈头盖脸就遭了一通斥责。
 “你这是要搞事情。这都能被控住,战局还没结束你睡觉这么安逸这么不防戒?还是说你想送温暖,让对面享受暴打睡死的法师的快感?”
 张良不说话了……他承认他有些被吓住。他从来没见过每天不正经嘴贫的家伙,这么严肃的模样,狠硬的语气更是鲜有。
 而张良莫名觉着,那个人这般模样竟是有几分与他的梦中如出一辙的威严。
 刘邦没等来张良的回应,不悦地抿抿嘴。却也意识到可能话说太重,他只得一撇嘴角妥协地开口,“行了,我也是担心……”
 没想这话一半都没说完,猝然被打断。
 “是我的不是,劳先生费心了,这种事情下次再也不会发生,还请放心。”
 刘邦诧异地挑眉打量出声的人,见着张良脸上没半分反讽的意思,更是奇了。这小子,服软得太快了,倒像冒牌货。
 而张良直直迎上刘邦好奇又有些不解的目光,清清嗓子开始了与刘邦相遇以来,难得严肃正经的谈话。
 “其实良有一事不解,想来先生许是略知内情。恳请足下听某细说一二。”

05
 “所以你就记起了这么点儿?”
 刘邦摩挲着下巴,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是遗憾还是欣喜。说实话,这么多次以来,他总觉着忆起一切的张良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有意思。
 毕竟他的军师太过聪明,知晓着曾经的一切,就谨慎得太不像话了。君臣有别的大道理也是硬要搬到这还有个卵君臣的世界。
 人总是在变,走了这么多遭,他刘邦早不是一开始的刘邦了。而张良在他心里,又怎会还是千年前的地位——只是这些张良不会知晓的。
 张良点点头,他还是难以消化刘邦方才一股脑儿塞给他的成堆信息。或是说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骗他,装皇帝忽悠他之类的。
 但再多的理由也压不过他的直觉,他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有什么教他俯首称臣,教他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于是张良尴尬地低了低头,斟酌措辞开口,“先前良多有冒犯,今后定不再与君上无礼。”
 “既往不咎。”刘邦摇摇头,觉得果然变得无趣了,便主动捏了捏张良的脸,也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哎,别礼不礼了。不过君上真的不好听。老大、主子,你选一个吧?”

06
 最终,张良当然是保持了君上的称呼。但毕竟曾经的事情没想起多少,大体上还是和刘邦没太讲究君臣礼节。
 该唠嗑该耍贫的时候一次也没落下——在几天的努力自持,彻底被刘邦不断的故意玩逗挑衅击了个粉碎后,张良现如今已经习惯了放飞自我。
 张良看着敌军那边一不小心抢了嬴政蓝的白起,乐了。哪门子君臣,抢法师蓝的坦克,哈哈哈。
 然而这一个没注意,他光顾着看笑话手上也停下了平a。于是帮忙他打蓝的坦克君主,微妙地和敌军同步一致……抢走了他的蓝。
 张良沉默几秒,看着刘邦脚下的蓝圈圈,又看了看他的君主毫无歉意、一脸蓝buff挺得劲儿挺好玩的表情,再一次在心里骂道:哪门子君臣?

07
 但危机来临时,他的本能会使他依着君臣的关系做任何判断。臣为君死,天经地义。
 ——于是法师也要给坦克挡伤害这种微妙的事情,便神奇拥有了出现契机。
 残血的刘邦滚着仓鼠球,急红了眼,“开始撤退”的信号刷了个不断,却还是见着张良执拗上前,交了操纵束缚住正在往刘邦砸技能的敌军。
 束缚的时间足够刘邦用cd完毕的二技能撤出战场。张良知道自己没位移这人头是丢定了,于是一面脚下放出言灵侵蚀在存活时多造成点伤害,一面给刘邦后撤的路径上横了道言灵壁垒断后。
 做完一切,他对刘邦做了个口型。刘邦看懂了,说的是“再见”。
 刘邦一个聪明人,这种时候冲上去送双杀显然不可能。他一咬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张良在后面定是被劈头盖脸砸了一通技能。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没多久,刘邦听着远处传来的击杀提示音,脚步乱了乱。敛默片刻,他低骂道,“让法师扛伤害的坦克真是逊毙了。”
 半晌,他在再次趋于平稳的脚步声里,恨恨地继续骂起来,“再你妈的见。”

08
 战事终于临近尾声。
 刘邦有些不舍,他知道,这场战局一旦面临结束,估计他又是要连“再见”也说不到人耳中去。
 他是一万分、一亿分不甘心的。
 张良把君主这几天的心不在焉都看进了眼底,到底是个人精。怎会觉察不出身边人的异常。
 但他敏锐地觉着刘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刘邦不打算说,他也不好去问。人总是有些只属于自己的烦恼,张良想。
 而张良未曾料到,这个烦恼竟有与他摊说的一天。

09
 “子房……我能不能吻你。”
 没有想到你是这样想嫖手下人的君主——不,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张良甩甩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倒了出去。
 说实话,张良万万没想到,刘邦大半夜把他叫到帐中要商讨的要事竟是这个。
 张良噎了噎,一时不知怎样答复,“良不知君上此番……”
 刘邦打断他的文绉绉官腔,食指覆上他的唇,指腹蹭着唇线摩挲了一圈。
 他嗓音哑着,不知是因为隐忍还是因为心灰,“不提君臣。张子房,我刘季,一个普通的坦克想吻你这个法师。”
 在张良答复以前,他咄咄地又补充,“子房,这里不是西汉的战场了。这地方,叫王者峡谷——你甚至可以叫我刘季。”
 张良低下头躲开刘邦抚蹭他嘴唇的手,沉默许久才摇摇头,“不。你想吻的人,大概不是我。而想和你接吻的人,也不是我。”
 他重新抬起头,蓝幽幽的眸子仿佛看透了刘邦的内心,“恕某不敢直唤君上姓名,无论身在何处,某生死都是西汉臣子,上亦生死皆是良的君主。”
 刘邦久久没有回话,他盯住眼前白发的青年,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千万个一模一样,却也各有那么点儿差异的张良。
 他们倒是都有着同样深邃的蓝眼睛。

10
 张良终于知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似乎是第一次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但刘邦却是早在这无尽的战争中浴血了无数次。久到他早就不是那个皇帝了,久到他早已与无数“张良”并肩作战过。
 “所以这是你和哪个……呃,第几个‘我’的约定?”
 张良还是觉得说出“张良”两个字很奇怪,中途只好换了“我”。
 “每一个。而你们都会说什么‘不可因儿女情长误正事’之类的屁话,非要等战争胜利的时候才愿意让我亲一口。”
 “那你为什么说你要履行迟到的约定,难道赢了之后‘我’食言?这不太可能。”
 刘邦这次没有秒答,垂了垂眼,闷闷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因为赢了就结束了。来不及,就连‘再见’都来不及。”
 张良愣住了,没料到是这样的。于是两人久久相对无言。
 张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经历过被迫别离,更不会懂别离成为人生的一部分是怎样的感受。
 他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刘邦。黑眼圈很重……看起来今天这大半夜把自己叫起来之前,刘邦大概是一直没睡。
 “你很想实现这个约定?”
 “什么?”
 刘邦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张良的问句太突然。
 等他意识到张良在问什么后,他的肯定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张良迎面贴来的吻堵在了嘴里。
 这方面张良果然不太擅长,但只要他用唇亲上刘邦的唇,后者便会很自觉地掌握主导权了。
 吻得一通天翻地覆,刘邦恋恋不舍放开差点被吻到断气的张良时,突然有了一点点期待。
 这一次张良举止与以往无数次太过于不同,是不是意味着一切改写了?是不是下一次,张良也会拥有不会被抹去的记忆。
 ——那这个甜甜的吻,也许不止自己会永远回味了。当然再也不用回味,随时可以搂过他的法师亲一口尝尝,那就更好了。

11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刘邦握紧了张良的手,他能感受到他的法师和他一样,手心里沁满汗。
 “你不一样,你一定不会忘记的。”刘邦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
 “但愿吧。”
 “再见。”
 刘邦不知道这句“再见”张良有没有听见,他只看见水晶破碎的光逐渐笼罩整个世界,张良浅浅的笑也消失在一片光斑中。

00
 刘邦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从零开始的感觉。
 再次睁开眼时,他不顾强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不愿闭眼,硬是直直向身前望去。果不然,白发的青年就在眼前。
 ——虽然不是非常讨厌,但他果然还是希望,能和张良不是“初次见面”而是“再见”啊。
 努力抑着狂跳不止的心,刘邦向那个方向、向未知的未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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